停下来如何

在夜晚杀死心动

红男孩13

-戏完年/洗碗盆


       梦隐大学每年年底的跨年晚会都办的十分用心,学生参与热情高,学校拨的资金也充足,地点是雷打不动的北区那个面积宽敞的多功能礼堂,除了会搭起表演节目的舞台,沿场地一圈往往还会有冷餐和各种游戏摊位,期间还夹杂着几轮抽奖活动,对于校园里的学生来说,跨年这天在静泊市也很难再找到更合适更有意思的去处。

       刘耀文从三个星期前开始为这次晚会做准备,除了他们舞蹈表演专业学生必出的舞蹈节目,他还向负责策划晚会的学生会会长申请加上一个独唱的节目在零点倒计时前。会长是跟他同一个高中的学长,答应得很爽快,拍拍他的肩说虽然从来没有听过耀文唱歌,但如果是耀文来压台倒数的话,我想大家都不会有意见的。

       三十一号这天天气不怎么好,阴了一整天,一副要下雨不下雨的模样,天空黑得比以往的冬夜都更早,不过晚上的活动没受到丝毫影响,北区礼堂里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有工作人员在忙活,叮呤咣啷敲个不停,把场地布置得很有节日气氛,晚饭时间一过,礼堂里就陆陆续续按计划开始喧嚣热闹起来。

       宋亚轩发消息过来道歉,问刘耀文晚会几点开始,说他可能要晚点到。刘耀文已经妆发齐备,坐在休息室看着手机屏幕发呆,有学姐过来叫他去对流程,他才快速地敲下一个没关系,告诉他是最后一个节目,只要在零点前赶到就行了。

       那边发来一个小狗卖萌的表情包,刘耀文看到,没忍住笑了一下。某些情况下来讲,宋亚轩每回瞪着水润的圆眼耍赖的时候,跟可爱的狗狗似乎让人有着异曲同工的无可奈何。

       学姐见他一脸笑意,打趣道:“耀文今天心情不错啊?”

       刘耀文一愣:“跨年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说起来,你最后一个节目到底是什么呀?每回彩排都只走个过场,不给见原形的,大家都好奇死了。”

       刘耀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赔笑两声:“就是唱首歌而已,我唱的不好,怕大家笑我——等会儿正式演出要是也发挥得不好,学姐你们也就当笑话看了哈!”

       倒不是他故意卖关子,唱歌不是他的强项,他确实拿不准有几分把握。舞蹈节目的动作他很快就练熟了,余下所有练习时间都给了压台的这首歌,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难自己,他的心思也很好猜——这首歌是特意为宋亚轩准备。

       宋亚轩从一起长大的老街区搬走的那天晚上在手机上给他发了这首歌,半夜三点一条孤零零的分享消息,第二天在学校见面时两人却都没有提起。长久以来,刘耀文一直把自己所有的细腻柔软都陷于这首歌之中,音符无数次地从耳旁磨过,他从歌里窥探到不为人知的宋亚轩,一颗过于炽热过于决绝的心,让他花了这么这么多时间来懂他。从那时候他就知道宋亚轩总有一天是要结束掉他们这种纠缠的,纵使他再努力装作一无所知,真正这一天到的时候,他也知道已经逃不掉了。

       在新的一年到来前把旧的心事全都还给他,感觉似乎还不坏。

       晚会正式开始时宋亚轩还是没有出现,只有丁程鑫红着鼻子耳朵跑得气喘吁吁,睫毛上还挂着没来得及蒸发的水珠。

       刘耀文把他冻得发红的手握在手里揉:“怎么急成这样?”

       “怕错过你的节目呀!”丁程鑫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把围巾摘下,见休息室里四下无人,又扑过去在刘耀文嘴唇上留下一个短暂且快速的吻,“晚上关店打烊的时候耽误了一会儿,路上又堵车又下雪的,还好是没有错过。”

       “下雪了?”刘耀文下意识瞟了一眼门外,休息室的隔音不算太好,可以很清晰听到外面喧闹的欢笑声,手机里却一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条来自宋亚轩的消息。

       有刘耀文的同学匆忙跑进来拿东西,看见丁程鑫礼貌性地寒暄一句:“文哥,你哥哥来啦?”刘耀文点点头,丁程鑫也眯起眼对他笑。那人找到要用的东西后很快就走了,丁程鑫又接着看回刘耀文的脸:“是呀,是今年冬天的初雪噢,下得很大,等你结束之后应该能积很厚了。”

       “这样啊……”

       丁程鑫又抬手替刘耀文理了理刚抓好的发型:“你的节目是在第几个?”

       “舞蹈节目的话,前面还有五个就到我了。”

       “哦?这么说你还有别的节目喽?”

       “还会唱一首歌,不过我不太有把握……”

       刘耀文的心不在焉开始明显起来,丁程鑫拍拍他的肩膀给他打气:“好好做吧耀文,我会在台下认真看的,等结束了我们去吃火锅吧!”

       丁程鑫还在念叨着初雪和火锅最配了一类的话,刘耀文看着今天难得肉眼可见心情十分愉悦的丁程鑫,一时间疼惜得不得了,把他拉进怀里抱了很久,更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一般。丁程鑫察觉到他的异样情绪,破天荒没有立刻推开他,顺了顺他的背,还是满带笑意地说:“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但还是好好享受今年的最后几个小时吧。”

       晚会进行得很顺利,静泊市罕见的大雪丝毫影响不到礼堂里观众的热情,表演的高潮一波接一波,刘耀文他们舞蹈专业的节目演出结束后,更是在梦隐校友的朋友圈里掀起了一阵刷屏热潮,无非是一些“领舞的那个男生好帅身材好好”“领舞真有魅力身体控制力好棒”之类第二天就会被人忘记的无聊内容。

       刘耀文下台后被一众同学团团围住,他看见丁程鑫站在人群外对他笑,也隔着礼堂高高的侧窗看到窗外依旧没停的鹅毛大雪,没有节目完成后的成就感,他只是真的开始担心宋亚轩今晚到底会不会出现了。

       热闹的时间过得很快,倒计时前六分钟,舞台上突然灯光全灭,观众心下疑惑,一时间也由喧嚣转为安静,十几秒钟后,舞台中央一束聚光灯缓缓亮起,刚刚朋友圈里话题中心的领舞男生握着立麦出现在大家眼前,气氛不似刚才的喧腾,没有多余的介绍,一开口低沉的嗓音报了歌名:“红色的河,谢谢。”

       乐队直接把前奏带起了。刘耀文双手紧紧握着立麦,眼睛望向礼堂门口,总是坚毅的眼神展露出前所未有的柔弱,他在亮处,看不真切台下的状况,但前奏奏完时他缓缓闭上眼睛,知道那个人大概是不会来了。


       “是谁 是你 把眼泪 煮热

       是谁 是我 把疼痛 加热”


       有些颤抖又低沉有力的男声响起,没有高超的歌唱技巧,却有着不可名状的感染力,一时间没有人再高声欢呼,都生怕破坏了这份深情。


       “你坐在 红色 无边的 梦河

       再没有 等来 接你 的我”


       宋亚轩宋亚轩,这个陪伴了他大半段人生的名字,这时候怎么会变得像把刀子一样剜得他好痛。脑子里不知怎么的闪过好多片段,小时候带他一起去买冰淇淋的宋亚轩,玩滑板摔得泪眼汪汪的宋亚轩,在主席台上神采飞扬领奖的宋亚轩,在他手掌中高超时皱紧眉头的宋亚轩,最后都定格成了背对着他走向红色河流的宋亚轩,他想去挽留,却早就不知道手该往哪伸,该握住什么,该解释什么了。


       “风中 的你 穿得 很薄

       是谁 从你 身旁 走过

       好想 把你 从身后 捂热

       却忘了 你我 隔着 山河

       是等了很久 也还等不到 而沉默

       是黑色与红色 总躲不掉 的重合

       是能燃烧河流与你我的 野火

       世有无望的福歌

       亦有无望的祸责

       远风吹着又吹过

       吹不动这红色的河”


       灯光开始变换,开阔又深远的间奏接起,贝斯、吉他、键盘、架子鼓交织的声音将脑海里的幻觉不断汇聚融合,似乎真的编织出一个壮丽的梦境。到今天这一刻,刘耀文仍然无法真切的感受到十七岁的宋亚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那样的深夜分享这首歌给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一切的一切不动声色地隐藏起来,他成为水一样无色无味的宋亚轩,但此刻,燃烧的却正是缓缓流泻的河水。


       “是写了这半生 总还写错 的副歌

       是等了很久 也还等不到 而沉默

       是黑色与红色 总躲不掉 的重合

       是能燃烧 河流与你我的 野火”


       再开口的低吟间,宋亚轩出现了,冒着漫无边际的大雪,肩头落了洁白的雪花,一进室内就凝结成水珠,滑落到了看不见的地方。他站在人群最末尾,和刘耀文对视了很深很远的一眼,纵使他们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清。


       “大雨吻湿了 吻湿了 火热

       彼此摇晃着 摇晃着 交错

       我们继续着 继续着 走着”


       他没想到刘耀文喊他来看的节目会是这首歌。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惴惴不安。严浩翔今晚有家宴,没法跟他一起过,他笑着说刚好他可以去学校的跨年晚会玩。中午的时候却收到老家那边打电话来说母亲病况恶化,他立马买了最近的一班高铁赶回去。江滩市不算太远,但单程最快也要一个小时,等安顿好脱离危险的母亲后赶回来时又遇上跨年的大拥堵,他急得要疯,最后硬是冲下出租车冒雪跑了快两公里,将将赶到了一片真心的尾巴。

       但他真的没想到刘耀文会在跨年晚会上为他唱歌。


       “终于 悄悄地 悄悄地

       这样 悄悄地 悄悄地”


       刘耀文唱歌的声音因为他的到来似乎更颤抖了几分,也更投入了几分。他唱着红色的河,却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浅色牛仔裤,一副悲壮滚烫的场景,又被他冲洗得只剩下炎炎夏日树荫下的青涩,刘耀文和他一人一根山楂冰棒坐在树下,宋亚轩总是吃的速度比不上冰淇淋化的速度,红色的冰化成糖水往地面溅,不知怎的,眨眨眼,红色的糖水又变成了眼泪,黏得眼睛也一片模糊了。


       “就这样 悄悄地 悄悄地”

     

       是啊,就这样、就这样吧。

       宋亚轩有点哽咽,恍惚间突然感觉到有人拍自己的肩,他回过头吓了一跳,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扮的棕色小熊,手上还抓了一大堆的气球,数量多到几乎要将他淹没,让他本来就因为穿着玩偶衣服不方便的身手更加笨拙,有一种滑稽的可爱。

       宋亚轩冲他笑了一下就准备继续回头去听刘耀文唱歌,没想到小熊不死心似的,又接连拍了拍他,好像一定要他看着自己一样。


       “就这样 悄悄地 悄悄地

       飘摇 在这 红色的河”


       刘耀文唱完最后一句,宋亚轩才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音符落下后没有主持人来串场,舞台的屏幕背后自动浮现出十秒倒计时的字样,刚刚沉浸在音乐里的观众这才逐渐恢复活跃的气氛,自发地开始一起兴奋地倒数起来。

       “10,9,8,7,6……”

       宋亚轩登时顾不上台上的刘耀文了,在倒数声中带着震惊和怀疑慢慢走向小熊,没想到小熊却突然把手一松,手里五彩缤纷的气球一齐飞了漫天,空气一下子浪漫得不可思议。宋亚轩被散开的气球逼得后退了两步,等到零点的钟声响起,眼前的气球散尽,宋亚轩在众人无尽的欢呼声中看见小熊牵了最后一个气球举在他面前,气球的末端被他攥在手里,他定睛一看,分明是一枚在熠熠发光的戒指。

       是严浩翔……

       宋亚轩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好,他还想回头去看台上的刘耀文,但他不敢,被一系列的意外逼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亮晶晶的眼睛,又比戒指上的钻石不知道清澈了多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这样颤抖着默念着扑过去抱住小熊,最后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歌里唱,“好想把你从身后捂热,却忘了你我隔着山河”,台上的刘耀文在这刻深切地感受到了这样的遗恨。看着他的背影,他想起无数次梦魇中宋亚轩走向红色河流的场景,这次是真的成真了,他是真的被河流燃烧的火焰灼伤得很痛很痛。

       而一直坐在角落笑容僵硬早就被刘耀文的红河浇灭的丁程鑫留下的那滴眼泪,又不知是灌溉了哪一颗罪孽深重的心脏。


-tbc


-文里引用的歌是[红色的河-旅行团/吴青峰],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搜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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